罗烽

单身狗七夕只能写文了……

    阿林来明家当帮拥也有五年了，当初是明台先生聘用的她。其实她并没有多出色，只是因为明台先生的妻子喜欢她，所以她才拿到了这份待遇很好的工作。
    阿林打心底里感激明家。阿林以前也不是没替别人家干过活，但通常都是干活多，挣钱少，还时常挨骂。可明家人不一样。
    明台先生虽然上了年纪，可依旧像个小孩，喜欢耍一些把戏玩，逗逗程太太或者他的小孙女。程太太是个温柔的人，即使阿林犯错了也不会责罚她，而且时常拉着她散散步聊聊家常，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阿林。
    除了明台先生一家，家里还有一位老人，叫明诚，是明台先生的二哥。
    明诚先生已经很老了，在阿林初到明家的时候，明诚先生甚至记不住她，总会时不时的拽着她的胳膊质问她是谁，是怎么进到家里的。阿林一开始很慌乱，还是明台先生听到动静下楼才把她从明诚先生的“魔爪”中拯救了出来。
    虽然明诚先生给阿林心里留下了阴影，但阿林还是尽心尽力的为家里做事，特别是照护明诚先生。经过了大概一年多的相处，明诚先生总算是记住了阿林是谁，而阿林也渐渐的体会到明诚先生身上特有的魅力。
    明诚先生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位老绅士，很有礼貌，但也很有距离感。可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明诚先生独特的温柔。明诚先生总是会很贴心的为别人做一些小事。阿林有次淋雨了，明诚先生看她湿淋淋的进了家门，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，让她先去换衣服。阿林换好衣服出来一看，明诚先生已经熬好了姜汤，等着她来喝。
    可明诚先生的记忆力非常不好，经常忘记很多事，比如有时非要替阿林出去买菜结果两手空着就回来了，再或者自己生病了也不记得吃药，阿林发现以后天天提醒，病才逐渐好转。
    又在明家呆了几年，阿林发现，不管明诚先生多么健忘，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今天这个日子。每年的今天，明诚先生总是会清早出门，傍晚才回来。阿林不知道明诚先生这么做多久了，可她在明家的五年，年年如此。她也曾好奇的问过程太太，可程太太只是悲伤的叹了口气，没有回答，阿林也就识趣的岔开了话题。
    “先生，又出门去啊？”阿林看着整理衣服的老人，笑着问道。
    明诚抬起头，冲阿林微微笑了笑，随即便推开屋门。司机已经把车子开到门口，明诚走到车子旁边，回头冲站在门口的阿林挥了挥手，坐上车出发了。
    司机知道明诚的习惯，这一天明诚基本不会说话，所以车里陷入一片沉寂，明诚也就趁着这个工夫，开始回想他和那人的点点滴滴。
    从一开始，被明楼和大姐解救出来，明诚就暗自决定一辈子都要保护好明楼和大姐，最起码也要当一个称职的佣人。可听到明楼告诉他，以后明楼就是他大哥之后，他是真的被触动了。
    从小就是孤儿，明诚不是从未经历过温柔。孤儿院的阿姨对他很好，还有他的养母起初也是对他很好的。但养母长久的虐待让明诚对生活几乎失去了希望，大哥这两个字，给了明诚很大的安全感，于是明诚便开始天天跟在明楼的后面，叫明楼大哥，一叫就叫了一辈子。
    大哥。
    司机扭过头看了一眼，张口想问些什么，可看到明诚的表情后又把问题咽了回去。明诚有点疑惑的看着司机，随后才发觉自己好像真的叫了一句大哥。明诚轻轻的笑了笑，又感到一阵伤感。大哥，能听到吗？
    明诚是愿意追随明楼的，不管是什么。明楼入了国民党，他也入了；明楼进了共产党，他也进了；明楼回到上海，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，他于是紧紧跟随，拼命守护。不管是什么，只要明楼让他去做，他就一定会做，因为他是他大哥。
    明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明楼的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，一切都那么自然，仿佛自己喜欢上明楼是顺理成章的事。
    对于自己喜欢上明楼的事，明诚不仅没有一丝慌乱，反而还有些许的喜悦。大哥是那么优秀，我喜欢的人是那么优秀，明诚不止一次这么想过，每当他跟在明楼身后，看明楼完美的完成任务时，明诚就会这么想，伴随着自豪与得意。可这么优秀的大哥竟然喜欢上了汪曼春。
    明诚的脸色阴郁了下来，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并不美好。明诚从未想过明楼会喜欢上别人。可这是明楼的选择，他既然决定了永远追随明楼，就不会违背明楼。
    让明诚感到一丝安慰的是，大姐极力反对明楼和汪曼春的恋情，明楼不会违背大姐的，就像明诚不会违背明楼一样。于是这段恋情最终不了了之。
    但明诚可以感觉到明楼还是喜欢汪曼春的。即使在国外，明楼也有时会一个人望着一块手帕发呆，那是汪曼春送给他的。明诚不敢去打扰他，也不能说一些违心的安慰的话，只能默默看着，默默难过。
    再次回国，明诚惊喜的发现汪曼春变了，而明楼似乎也不再喜欢她了。虽然表面上明楼和汪曼春还保持着暧昧关系，可明楼私下里和明诚提到汪曼春时那复杂的表情，还是让明诚心中窃喜。那表情里带着厌恶。
    再后来呢？
    明诚的心情渐渐低落下去，但并不只是因为明楼。
    后来上海的局势越来越乱，那一年牵扯进去了很多人，也死了很多人，比如明台，再比如大姐。
    大姐刚走的那段时间，明诚能感觉到明楼的崩溃。明楼不能像其他人一样，挂着悲痛上班。不管心多么疼，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表现的若无其事，甚至表现出“我的伤感都是装的”这种样子。上海的很多事情还等着明楼处理，很多人还等着明楼见，很多仗还等着明楼打。
    尽管如此，明楼还是很快振作了起来，继续他的潜伏工作，继续他的任务。明诚也如往常一样，追随着明楼，帮明楼做事。
    为了保护阿香，明楼把阿香送到了重庆，所以家里只剩下了明楼和明诚两个人。偌大的屋子显得空荡荡的。明楼也越来越沉默，不是必要就不说话。明诚很享受目前这种状态，在家里，明楼只是他的大哥，只是他一个人的。
    明诚从没有打算把自己对明楼的心思告诉他，那样只会让两个人尴尬。可明诚还是会时不时的怀疑，怀疑明楼其实并不在意他。明楼从未像关心明台那样那么关心他，虽然明诚自己也很宠明台这个弟弟，可有时会有些嫉妒明台，嫉妒他能得到明楼那么多的宠爱。
    明诚的担忧始终没有消散过。明楼给他太多安全感了，反而让他觉得不安全，他怕哪天明楼会离开自己，可他没想过这一天真的会来临。
    那是一场混战，在一个新政府宣传会上。那些人的目标是日本新调过来的军官还有几个新政府高级官员，那几个人就坐在明楼旁边。
    在第一声枪声响起后，明诚赶紧拉过明楼，按原定计划离开。一颗流弹飞过来，打进了明诚的大腿里，明楼扶起明诚，努力往外跑。
    又一声枪声响起，火力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密集。明楼扶着明诚，想先找个地方躲一下，却突然被明诚推开了。明诚看着马上就要穿过自己身体的子弹，闭上了眼睛。
    身上骤然一沉，随即腹部感到一阵热流传来，明诚睁开了眼睛，惊讶的发现明楼还是回来替他挡了这一枪。
    “大哥！”明诚焦急的喊道。子弹打中了明楼的腹部，仍残留在体内。“快走。”明楼用力压着伤口，拽着明诚往外走去。明诚是一点也不敢耽搁，一瘸一拐的扶着明楼。
    明楼靠着明诚的身体越来越沉，明诚心急如焚。几个日本兵看到了他们，急忙掩护他们上车，把他们送去了医院。
    在被推进手术室前，明楼拉住明诚的手，轻轻地说：“阿诚，对不起，大哥可能不能再保护你了。”
    “先生，到了。”
    明诚揉了揉发酸的眼睛，下了车。
    拿起司机递给他的花，明诚进了一个小墓园，那里葬着他的大姐和大哥。
    明诚把花放到明镜的墓碑前，低着头，带着笑，和大姐说了说近来家里发生的事，明台又做了什么坏事，程锦云给大家新做了一套棉服，她的孙女又怎样调皮捣蛋像明台小时候一样。
    明诚一直说到他没话可说，才轻轻摸了摸明镜的墓碑，“大姐，我好想你。”
    明诚觉得自己好像要哭出来了，可是大哥在旁边，他可不敢哭。走到明楼的墓碑前，明诚顿了顿，还是靠着墓碑坐下来，就像和明楼坐在一起一样。
    “大哥……”明诚开口，却没什么话可说。明诚于是便闭了嘴，就那么静静的坐着。
    不过多久，明台带着他们一家也来到墓园了，明台和程锦云一眼就看到了明诚。程锦云扯了扯明台的袖子，明台会意的点了点头，随即走到明镜的墓碑前，笑道，“大姐，阿诚哥是不是又早早跑来给你告状了？你别听他瞎说，我在家表现可好了。”
   明诚听着明台的话，摇了摇头，却也笑了出来。明诚站起身，“怎么，你阿诚哥还能撒谎不成？”“那可说不准，”明台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。
    明诚无奈的笑笑，拍了拍明台的肩膀，便走到一旁去了，给明台留出私人空间和大哥大姐讲话。
    等到明台走后，明诚又回到了明楼的墓碑旁，犹豫了一会，还是说道：“大哥，我明年可能就来不了了。我的身体我清楚，一年不如一年了，明年也许就……”
    “大哥，你也不用担心，我很快就能去陪你和大姐了。明台的身体还很好，这你放心，有程锦云照护着他，现在过的挺好的。”
    “大哥，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想过要告诉你，可今天我还是和你说了吧，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。”
    “大哥，我喜欢你。”

    阿林最近一直在医院和家之间来回奔波。明诚先生生了一场大病，医生说就是治疗也无济于事，可明台先生不肯接受，硬是把明诚先生送到医院治疗。
    尽管如此，明诚的病也越来越严重。明诚的记忆也似乎被病痛抹去，只能勉强认出明台，大部分时间还是谁都不认识，也很不配合治疗。
    在医院住了小半年，明诚的生命迹象一天天减弱，到最后几乎每天都在昏睡中，只有少部分时间是清醒的。医生护士看了也是叹气。明台则是天天守在床边，却不想面对明诚可能随时离他而去的现实。
    在一个平静的夜晚，明台照例守在明诚旁边。今天明诚一直昏睡着，没有醒来的迹象，医生也说今晚也许就是最后一晚了。
    “……”明诚哑着嗓子念着，明台把耳朵凑近明诚的嘴边，想听听明诚在说些什么，发现明诚只是在重复两个字，
    “大哥。”

老来多健忘，唯不忘相思。

我通篇明诚打成了明城，谢谢 @cutecore0626 和 @ranran 的提醒